第4章 变本加厉
上个世纪二十年代，那是一个发生着沧桑巨变的时代，自辛亥革命以后，中国旧的封建体制被打破，新的政治体系尚未建立。
中国实际上是陷入了一种极其混乱而无序的状态。军阀割据，战火和硝烟炙烤着每一寸土地，每一个中华儿女的心。
在偏远的贵州罗甸县，也未能幸免，连年的战乱使百业凋零，兵匪横行，物资极度匮乏，物价飞涨，民不聊生。
杨家村每天都能看到为了躲避战乱而逃荒到此的难民，他们扶老携幼，失去劳动力的人只能靠乞讨渡日。
村头上，街角处，随处可见被逼的走头无路而卖儿卖女，哭喊哀求的声音。
他们流落街头，夜晚，全家人躲在四边透风的用破布和树枝搭起来的窝棚内，挤在一床破棉被里忍受着腊月寒风的侵袭。
母亲紧紧地抱着怀里由于饥饿而不停哭闹的孩子，眼神中充满着绝望和凄凉，因为她不知道自己的孩子还能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！
杨思劲每次出门晨练的时候都默默的祈求着，不要再让他看见那早己僵直的尸身。
父亲杨国栋看在眼里，疼在心头，他招集全村的人进行力所能及救助，家家户户拿出仅有粮食的衣物，光粥场就开了十多处。
家里也更是紧衣缩食，有时只能吃上两顿饭，省出的粮食基本上都接洽给了穷人。
对此，母亲陈秀莲随心痛丈夫和孩子，但却从不说什么。
然而，面对着不断涌入的难民，这也只是杯水车薪。
这几天，管家杨忠每天都要早早的跑到县城里去买粮食，可是每次却都空手而归，市面上粮食不是被军队征走，就是被商家囤积起来，根本没有粮食可买了。
这一天，杨思劲刚想出门，就又看见杨忠同伙计赶着空空如野的马车回来，他走上前去问道：“杨叔，今天又没粮食卖吗？”
杨忠长叹一声，“这帮天杀的商家，就知道自己挣钱，那还顿上别人的死活。眼下家里就只剩那么一点粮食了，这阵子老爷和夫人也是愁得紧呐！”说完又是一声叹息。
等他练功回到家里的时候，肚子早就己经饿的咕咕叫了，早晨那碗粥根本顶不上什么事。
可离中午开饭的时间还早，杨思劲也只能又紧了紧腰带，来到水缸前舀起一瓢凉水灌了起来。
这时，一双小手伸了过来，从他的手里一把抢了过去。
一扭头，见小凤正扳着小脸站在身后，娇嗔的说道：“少爷，根你说的多少遍了，天这么冷，要喝坏肚子的，你就是不听话。”
说完从自己的花衣服兜里掏出一条小手绢，细心的给他擦着脸上的汗珠。
“嘿，我现在身体好着呐，没事。”杨思劲傻笑了一下，拉着她朝房间走去。
进到屋里，小凤神秘的走近正在看书的杨思劲，温声说道：“少爷，你饿了吧？给你。”
说完从枕头下拿出一个包的严严实实的小包，杨思劲打开一看，惊讶的说道：“鸡蛋！小凤，这是那来的？”
鸡蛋，在当时的情况下可称的上是美味了，现在他们家一个星期一个人也吃不上一个。
小凤脸一红，低下头轻声说道：“少爷，你就别问了，快吃吧，吃了就不饿了。”
看着小凤日渐削瘦的脸庞，杨思劲明白了，这是她不知道省了多少天才省出来的。
“少爷，看着你每天都练得那么辛苦，又饿着肚子，小凤心里难受。”
看着手里那两个鸡蛋，仿佛上面还带得小凤的体温一样，杨思劲的心暖暖的。
他知道，小凤也吃不饱啊！还要每天忙里忙外的照料他和母亲，有时还偷偷的跑出去，将从自己嘴里省下来的粮食，去送给那些无依无靠带着孩子逃难来的母亲。
小凤从小母亲就病死了，也是在战乱中跟着父亲逃荒到了这里，后来父亲被兵匪抓了壮丁，生死不明。
只有十二岁的小凤从此就流落街头，眼看就要饿死了，恰巧被路过的管家杨忠救下，带了回来。
“小凤！”杨思劲紧紧握着那双被冰凉的水刺的像红卜萝一样的，原本白嫩的小手，凑近嘴边，用哈气给他暖着，轻轻的揉搓着。
“少爷，别这样，让人家看见。”小凤羞涩的含着笑，脸更红了，红的就像腊月里盛开的梅花。
而此时，它却开在了杨思劲的心头！
......
厅堂里，杨国栋看着杨思劲的，原本笑容满面的脸上却出现了阴云。
平时，不管父亲遇到什么烦心的事情，只要一回到家，一看见正在茁壮成长的杨思劲，他的脸上总是挂着满意而又充满期待的笑容。
静了片刻，杨国栋说道：“启明，为父自继承了这份家业，实想着能再创咱们杨家昔日的辉煌，可眼下身逢乱世，生意也是一天比一天难做了。我的身体，也不比往年，咱们杨家就全都指望你了。可你，你怎么又想起来学武从军了呢？”
母亲也是旁边说道：“明儿，你也慢慢的长大了，也该到了立业的年纪了，你父亲一直都想让你来继承咱们杨家的这份家业。平日里你没命的锻炼身体，我们不阻拦你，可为娘心里也是心疼啊！如果你要真是从军走了，这家里只剩我和你父亲，可怎么办呀！”
杨思劲心里清楚，父亲的茶叶生意是每况愈下，对外的运输线又接连因战乱而断掉了，现在只剩下一条还在维持。
这二年又遇到天气的原因，不是干旱就是洪涝，茶园的产量也是锐减，本来就清淡的生意就更是雪上加霜。
再加上对于灾民的救济，杨国栋几乎倾其所有，有时甚至到了母亲变买手饰给伙计们发工资的地步。
这时杨思劲这才注意到，不知什么时候父亲一下苍老了许多，一头黑发变成灰色，鬓角起了白霜，皱纹也不经意间爬满额头。
看到这儿，杨思劲沉默了，这跟上辈子的情况可大不一样，当初他还可以瞒着、包着，任着自己的性子。
可那是在和平年代，而且至少家里不让他操心呐！
而现在呢，他是家里惟一一个接班人了，又处于这种前所末有的困难境地，他怎么忍心扔下己垂老的父母亲和这一家人一走了之！
那还是人吗？
